“她”又用力拍了几下,韩恪仍然毫无反应。
真的热,脖颈处粘腻腻的,很不舒服。贺清想着得是三伏天才能这么热。
“她”用手背蹭了蹭脖子上的汗,弯腰从地里挖出一坨湿泥,粗暴地糊在了韩恪的脸上。
这让贺清更清晰地看到了韩恪的面庞。
好像和刚见过的韩恪有哪里不太一样。若说今日见到的韩恪是朵水灵灵的娇花,眼下这个虚弱的韩恪就好像枯萎的草秆。他固然生的极好,眉目、鼻梁、嘴唇还是无一处不妥帖,可此时五官紧紧皱在一起,干巴巴附在骨上,被“她”糊脸时发出痛苦的哼声。
糊完,“她”继续拖着韩恪走,没几步就开始脚下沙软、脚步深陷,“她”咬着牙把韩恪扛在肩上,深一脚浅一脚,不一会儿就到了水边。
河水波光粼粼,一条棕色的乌篷船同绿圆的荷叶荡来荡去。
两颊肌肉一动,“他”笑了。
还要去哪里?贺清想,韩恪还有没有命这样奔波啊!
挣扎着上了船,还是热。“她”尽量把韩恪平放,可是棚内显然放不下,于是“她”只能把韩恪蜷成虾状,置于棚里。
“她”一手撑着长蒿,身子在半空中划了个圈,回到船上,另一只手里已经多了两顶绿油油的荷叶。
一支戴在自己头上,一支插在韩恪头上。而后左一撑右一撑,小船极快地离开了芦苇淀。
贺清久久不能平静。刚刚水影一照,此人确实是她自己,肤色白的自己,可是她不会水啊,不管是划船还是半空采荷,她可没有这种本事。
船划了许久,快到黄昏时候,正好顺流顺风,“她”放下竹蒿,掬水洗脸,又捧着水洒在韩恪脸上,将他脸上污泥洗净。
在河上漂了一阵,韩恪醒了,他剧烈地咳嗽着。
“她”上去抱着他,给他抚背顺气。贺清感觉到怀里的人明显僵硬了。
韩恪咳得厉害,苍白的脸上咳出两朵红晕来,倒有了几分生气。
“她”没等他缓和下来,急急问道,“我母亲还活着吗?”
贺清一惊。
韩恪咳得说不出话。
“她”连忙把腰上系的水囊往他嘴里怼,又问,“我母亲如何?”
韩恪双手被绑着,嘴里含了一大口水,脸色涨得通红,猛一咳嗽,喷了“她”一身。
“唉──”,“她”长叹一口气,水囊扔一边,将绑着他的绳子解了,边解边说着,“忍一忍,等上岸再吃些东西,皮肉伤很快就好。”
绳子才解开,韩恪就举起手推搡“她”,可惜力气太小,贺清只觉得像被小猫推了一样。
“她”向旁边挪了挪,又把水囊递过去,等韩恪喝了两口,不再咳嗽了,“她”说道,“韩郡王,你的命金贵,我不算什么,我母亲也不算什么,我们两个一文不值的人浪迹天涯不碍着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