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别人后悔不后悔不知道,季泊常,不是会后悔的人。”余笙淡淡道。她跟他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八年,太了解他的性格了。他是那种从来都知道自己要什么,并全力以赴去争取的人。从来不会为周围的人影响,也从来不会因为一件小事后悔。肖燕燕转过头看她。“你做的对,平白无故地,干嘛要他的房子。”“寄人篱下,指不定哪天又出幺蛾子。”余笙笑道:“咱们想到一起去了。”肖燕燕笑道:“你在我那儿安心地住着,虽然我那地方不大,住咱们俩还是没问题的,没事咱们也可以说说话,逛逛街,吃吃饭之类的,多得劲儿。”余笙伸手抱住她:“还是你好,你对我太好了。”肖燕燕很享受被她这么对待,脸上挂着笑。“开车呢,开车呢,等会儿被交警抓住了。”余笙松开抱着她胳膊的手,坐直看着前方,笑了起来。“不过实话实讲,你既然回来了,免不了和那些人打交道,小心点。”肖燕燕提醒道。余笙点点头:“我明白。”“那些人很绝情,别心软,想想当初。”“嗯。”当初?余笙面上一凛。余笙是13岁那年来京城的。在来之前,她在东城的孤儿院里已经待了5年。她的妈妈长得很漂亮,当年去东城玩,一见钟情了她的父亲。她的父亲当时是个穷小子,家里人都反对。母亲还是义无反顾,抛下一切去了东城。那句话怎么说的,爱情不过是荷尔蒙的片刻荡漾。荡漾完了之后,父母的生活陷入巨大的窘境当中。父亲很穷,但并不上进,总幻想着不劳而获。将母亲骗到手,被他视为自己魅力无限,不仅不珍惜母亲,反而出去到处炫耀,甚至撩骚。余笙出生之后,家里一直都是叮当咣当的。父母一直争吵。一件再小的事情,都会成为二人吵架的导火索。余笙没有爷爷,只有奶奶。奶奶溺爱儿子,重男轻女,看不起余笙是个女孩。对母亲也是百般嫌弃。这更进一步助长了父亲对母亲的轻视。母亲一个人孤立无援,又因为当初为了和父亲在一起,和自己的家人撕破脸。她拉不下脸对外求助。一个人默默承受所有的委屈。她不仅要上班赚钱,还要照顾余笙,家里的家务活也是全包。父亲经常不在家,即便是回来,也是想办法伸手要钱。刚开始母亲还会给,后来就不给了。父亲衣来伸手惯了,不给就闹,就吵,就打。还附带着奶奶的阴阳怪气。对于自己儿子打媳妇,她从来都是不劝的,还会添油加醋,生怕儿子打得轻了。有好几次,母亲被打得浑身是伤,甚至都下不了床。奶奶在那幸灾乐祸,讥讽她,这是生不出儿子的报应。余笙不止一次听到妈妈在夜深人静的时候,一个人哭泣。也不止一次,看着她咬紧牙关。她总是在忍受,一日又一日,一年又一年。直到她8岁那年,母亲再也忍不了了。那一年,奶奶死了。一直想要儿子的父亲,光明正大地带回来一个怀孕的女人。据说,检查出来怀的是一个儿子。父亲喜出望外,将女人带到家里,将卧室腾出来她住,将余笙和妈妈赶到客厅阳台住。还逼着妈妈每天给女人做饭,伺候她。一向隐忍的母亲,再也无法忍受,半夜趁着父亲和那个女人在卧室里熟睡,推开了卧室的门。父亲因为失血过多,当场死亡。女人吓得直接晕倒,孩子也掉了。母亲深夜爬到顶楼,从二十层跳了下来。余笙提前被她送到同小区的邻居陈阿姨家,没有目睹惨状。等到她知道之后,警察已经找上门。之后的一切浑浑噩噩,等到意识清醒后,人已经在孤儿院了。一夜之间,她成了一个孤儿。在孤儿院,余笙待了五年。直到有一天,她看到一个中年男人,笑着向她伸出了手。“我是季叔叔,你妈妈的好朋友,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家?”那一年,余笙已经十三岁。开始懂得社会的人情世故。也因为在孤儿院看惯了人情冷暖,整个人都比较早熟。她抬头看向季封,很儒雅的人。他眼睛中没有像打量货物一般的势利,也没有淫邪恶意,只有善意的笑。是个好人。她点了点头。跟着季封一起离开了孤儿院,离开了东城,来到了京城。其实,如果没有后来的那些事,在京城季家的生活,余笙是很幸福的。尤其是刚到季家的时候,余笙感觉像是做梦一般。这里没有没完没了的吵闹,也没有歇斯底里的绝望和崩溃,也没有孤儿院的那种冷漠。季夫人对她很好,给她扎辫子,买新衣服,带着她出门交际。她像个小公主一般,被社交场上的阿姨摸摸脸,拉着手。余笙从小的生活,就像生活在绝望阴暗洞穴的老鼠,第一次这么成长在阳光下。她不适应,甚至是恐慌的,感觉自己不配得到这么好的生活。也是在这个时候,大自己五岁的季泊常出现了。他似乎看出了余笙的窘迫,主动过来跟余笙说:“你是余笙吧,我是季泊常,你哥哥。”到季家的前三年,是季泊常带着她一点一点融入这里的生活。他会在人多的时候,主动牵着她的手,告诉她:“别怕。”也会在自己被圈子里的人嘲笑时,毫不犹豫地反击回去:“你再说一遍试试?”他那时候明明才十八岁,浑身却散发着让人不敢忽视的气势。没有人再敢嘲笑欺负余笙,反而主动上前来,通过跟余笙套近乎来接近他。余笙在这种保护和纵容下,整个人慢慢地变得胆大一些,再胆大一些。整个人脱胎换骨,再没有了在东城时的怯懦和闷沉,变得很开朗大方。仿佛真正的名门闺秀,季家的千金。那时候的日子是春风得意的。什么时候变的呢?余笙轻声笑了起来。